承顺元年六月，新帝即位。
浓墨涂抹在天际，星光稀疏，村庄深夜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殷谦惊醒，他揉着惺忪的眼开门，外面却空无一人，转头，庭院的篱笆上有黑影栽了下来，引得大群鸡鸭鹅叫。
提灯去看，才靠近些手里的灯便被那人夺了，换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：“呸，你个臭小子，养这么多鸡鸭鹅，害我沾满身臭。”
殷谦无奈地哄走受惊展翅的鸡鸭鹅，又把灯从那人手里夺了回来，自顾自地回屋：“表舅，有门不走你作甚么翻篱笆，害得自己沾满身屎。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迟迟不开门，”秦茂朝从头顶拔下几根白鹅毛，赶在殷谦关门前挤进屋：“哎——我有重要的信给你。”说着掏出沾满鸡屎味儿的信封，凑到秦寒枫面前，“京城圣母皇贵妃的信，你可收好了。”
红色火漆完整，殷谦借着木桌上煤油灯的火光拆开，里面除信纸外，附有几张银票，余下的那朵茉莉花由于沾了鸡屎味儿，早已没了芳香。他皱皱眉头，只得仍掉茉莉花，满脸嫌弃地收起银票，忍着鸡屎味儿读信。
五年前，文信侯奉先帝旨意彻查宣王谋反案，宣王与宣王妃怕狱中受酷刑拷打，双双畏罪自尽。如今新帝即位，以结党之名赐死文信侯与安阳大长公主，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。
秦茂朝伸手往桌上摸茶杯，一杯茶不够，索性直接端起茶壶猛灌两口，挨近了问道：“阿谦，圣母皇贵妃怎么说？”
殷谦不着痕迹地躲远，用布巾捂住口鼻：“秦家与宣王府沾亲带故容易露出马脚，皇贵妃姨母让我拿着银票离开庄子，以进为退，去宣王旧府打杂暂避风头。”
文信侯府世子流放充军途中失踪，当年皇城地宫刺绣图的事又重新掀起波澜。有人认为文信侯当年虽然当众一把火烧了刺绣，但文信侯世子定知其内容，有人认为刺绣乃宣王所制，废为庶人的小王爷必知其详，由是各派势力纷纷行动，暗中寻找二人下落。
秦茂朝喝足茶，抖抖衣袖：“你准备何时行动？”
“皇贵妃姨母说尽快，”殷谦收好信，退至窗边：“山雨欲来，明日午时我就走。”
徐徐夜风驱散弥漫的味道，清凉萦绕屋间。秦茂朝搂住殷谦肩膀，啧啧两声：“这么迫不及待就走，不拿着银票先到文信侯府瞧瞧？”
殷谦疑惑蹙眉：“去文信侯府作甚？”
“自然是看你的老相好，去睹物思人，”秦茂朝望着夜空长叹道：“可惜了，本是青梅竹马两心相悦，最后落个山长水阔鸳鸯各自飞……”
“无聊。”
窗边有黑影栽下来，引得庭院中大群鸡鸭鹅叫。屋内的煤油灯熄了，殷谦沉着脸插紧门窗，翻身睡回笼觉，任外头如何聒噪，权当未闻。
“哎——表外甥开门呐，你表舅母不许我三更半夜回家！阿枫、阿枫……”秦茂朝敲了半天，见殷谦铁定是不打算开门了，便驱赶几下受惊展翅的鸡鸭鹅，蹲进稻草窝。